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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4/27 17:0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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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年,西方汉学家迈厄斯在《中国评论》第3期中就以我国旧籍中的七洲洋为今之西沙群岛。夏德在《通报》第5卷中、夏之时在《中国坤舆详志》中都持此说。一百多年来,这个说法影响很大。东西汉学家如伯希和、藤田丰八等,我国治西域南海史地学者如冯承钧、向达等,以至解放前后所有涉及南海诸岛历史的报刊文章,都沿袭了这种说法。虽然伯希和在《真腊风土记注》的增订本(年作为遗著出版)中已改以七洲洋为七洲列岛附近海面,却并未引起人们的重视,这种实际上绝对错误的说法继续流通。时至今日,认真整理南海诸岛的历史已为我国历史学界一项迫切需要完成的重要任务,我们不能容许错误的说法再广为传播下去了。因此,写这篇短文澄清一下这个问题是十分必要的。

宋、元、明记载中,七洲洋皆指今七洲列岛附近海面。

七洲洋始见于南宋人著作《梦粱录》,宋代只此一条。在元代文献中凡三见:《元史·史弼传》、《真腊风土记》、《岛夷志略》。明初郑和下西洋时载及七洲洋的则有《星槎胜览》。今将这些早期记载摘录如下:吴自牧《梦粱录》:‘‘若欲船泛外国买卖,则是泉州便可出洋。迤里过七洲洋,舟中测水,约有七十余丈。……海洋近山礁,则水浅,撞礁必坏船。全凭南针,或有少差,即葬鱼腹。自古舟人云:‘去怕七洲,回怕昆仑。’……若商贾止到台、温、泉、福买卖,未尝过七洲、昆仑等洋,……。”

《元史·史弼传》:“至元二十九年十二月,弼以五千入合诸军,发泉州,……过七洲洋、万里石塘,历交趾、占城界’……入混沌大洋,……。”

周达观《真腊风土记》:“自温州开洋行丁未针,历闽广海外诸州港口,过七洲洋,经交趾洋,到占城。”

汪大渊《岛夷志略》:“昆仑山,……下有昆仑洋,因是名也,船贩西洋者必掠之,顺风七昼夜可渡。谚云:‘上有七州,下有昆仑,计(针)迷舵失,(人)舟就(孰)存。’”

费信《星槎胜览》:“昆仑山,其山节然瀛海之中,……俗云:‘上怕七洲,下怕昆仑,针迷舵失,人船莫存。’”

上引五条记载中的七洲洋,很清楚指的都是今海南岛文昌县东七洲列岛附近的海面,不可能指西沙群岛的海面,更不可能指西沙群岛。试论证如左:

(一)七洲洋水深七十余丈,约为二百余公尺,与今地图七洲列岛附近海深线在五十至二百公尺之间大致相符。西沙群岛附近洋面深度为一千公尺左右,与“七十余丈”不符。若岛屿附近水浅处,则有撞礁之险,非海舟停舶处。

(二)史弼用兵爪洼,先经万里石塘,然后历交趾占城界,可见此万里石塘应指今西沙群岛;叙七洲洋又在万里石塘之前,可见应指今海南岛东侧海面。若七洲洋即万里石塘之海面,则史文无需复出万里石塘四字。

(三)周达观行程历闽广诸港口以后,过七洲洋,以经交趾洋到占城之前。按:占城在今越南中部,交趾指白海南岛至占城海面,则七洲洋自应指交趾洋北之海南岛东侧,不可能反指在交趾洋东南的西沙群岛海面。

(四)《梦粱录》、《岛夷志略》、《星槎胜览》三书中七洲皆与昆仑对举,昆仑洋指昆仑山下即昆仑岛下的洋面,则七洲洋自应指七洲山即七洲列岛下之洋面。宋元以来,皆称西沙群岛为石塘、长沙、千里或万里石塘、千里或万里长沙,无称七洲者,可见七洲洋应指七洲附近的洋面,不可能指石塘或长沙的洋面。

西沙群岛由三十多个岛、礁、滩、沙组成,其中较显著的亦达十五个,决不止七数。惟整个群岛又可分成东西两部分:永乐群岛在西,较显著者八岛,俗称下八岛或西八岛;宣德群岛在东,较显著者七岛,俗称上七岛或东七岛,渔民也有称之为七洲的。《中国坤舆详志》之所以以西沙群岛当古籍中的七洲洋,当由于此。但宣德群岛可以叫七洲,整个西沙群岛不能叫七洲;且宣德有七洲之称不见于古籍,古籍中七洲皆明指文昌县东的七洲列岛。夏之时显然是犯了以偏概全,混淆古今的错误。

(五)诸书屡及七洲、昆仑,这是由于此二处为当时往返闽粤与南海诸国间航道所必经。既为航道所必经而又有险,故有去怕,上怕,下怕之谚。若万里石塘则“避之则吉,遇之则凶”(《岛夷志略》),岂得为航道所经?至七洲洋之所以可怕,则端在舟过此处时若掌握南针“少差”,便会碰上万里石塘,“针迷舵失,人船莫存”。昆仑洋之可怕,亦当在航线若偏东,即有触及南沙群岛的危险。

七洲、昆仑都是有相当高度的岩岛,“节然瀛海之中”,因而得与明清针经中的乌猪、独猪、外罗、占笔罗等山并列,成为指引海道航向的指标。至于西沙、南沙诸岛,都是些海拔很低而礁盘很大的珊瑚洲,远处看不见,等到船至近处看得见了,便有触礁之险,怎得成为大海中的航标?

郑和下西洋以后,正统六年(年)行人吴惠奉命出使占城册封嗣王,是明朝官员航行南海的又一大事。传世明代著作如慎懋赏《海国广记》、王鏊《守溪长语》、《震泽纪闻》、严从简《殊域周咨录》、黄佐《广东通志》等,皆载及此事。诸书所载吴惠的航程都是发东莞县,次日过乌猪洋(今下川岛附近),又次日过七洲洋、铜鼓山,又次日见大周山(二山都在海南岛东岸),又次日至交趾洋。可见所谓七洲洋只能是指海南岛东北的七洲列岛附近。

明代中晚期有三部讲海道的专书,都提到了七洲洋:《海语》、《顺风相送》、《东西洋考》。

《顺风相送》共八次提到七洲洋,有地望可指者凡五处:(一)“定潮水消长耐候”条说:船过七洲洋,贪东七更见万里石塘。可见七洲洋不等于万里石塘的洋面,后者在前者之东七更路程。后者即今西沙群岛,则前者无疑指七洲列岛附近洋面。(二)“各处州府山形水势深浅泥沙地礁石之图”条系七洲洋于乌猪山之下、独猪山之上。(三)“浯屿往大泥、吉兰丹”。(四)“太武往彭场针路”。(五)“广东往磨六甲针”。三条都说七洲洋在乌猪山西南,又西南为独猪山。可见七洲洋专指七洲山附近,西南不超过今万宁县的独猪山即大周山或大洲头。

张燮《东西洋考》中载及七洲洋一段最为详晰:

“乌猪山”:注云:“用单申针十三更:取七洲山。”

“七洲山、七洲洋”:注引《琼州志》:“在文昌东一百里,海中有山,连起七峰,内有泉,甘洌可食。”又注曰:“俗传古是七洲,沉而成海。舶过,用牲粥祭海厉,不则为祟。舟过此极险,稍贪东,便是万里石塘,即《琼志》所谓万州东之石塘海也。舟犯石塘,希脱者。”

这里和上引《顺风相送》“各处州府山形水势”条都将七洲洋系于七洲山之下,可见七洲洋自应指七洲山下的洋面。这里虽未引“去怕七洲”这一古语,但很具体地说到了“舟过此极险”险在于“稍贪东便是万里石塘”,“舟犯石塘希脱者”这是对“去怕七洲”的很好解释。由此可见七洲之可怕不在于七洲洋本身,而在于掌握针向偏东时便有撞到万里石塘即西沙群岛上去的危险。再者,这里又明确指出万里石塘所在的海面名为石塘海,它是在万州之东,而七洲洋则在万州之北。

《顺风相送》载七洲洋“一百二十托水”。《东西洋考》载七洲洋“打水一百三十托”。每托约合五尺,一百二三十托,与《梦粱录》所载七洲洋水深约七十余丈基本符合。

明代记南海三书中,惟独黄衷《海语》在暹罗条下有云:“自东莞之南亭门放洋,南至乌猪、独猪、七洲。”原注:“三洋名。”七洲洋既列于万州独猪洋之后,似应在独猪洋之南,接近西沙群岛。但从明代其他诸书全都列七洲洋于独猪山之前看来,《海语》此条显然是颠倒了次序。我们当然不能认为其他多数记载都错了,反而这条七洲在独猪之南的孤证是可信的。

总上所述,足证明以前文献记载中的七洲洋,指的都是仅限于今海南岛东侧七洲列岛附近的海面。

清代图籍中的七洲洋,有广狭二义:狭义沿袭明以前旧义;广义则范围极广,包括西沙群岛海面在内,但亦不专指西沙群岛海面。

狭义的如约成书于十八世纪初的针经《指南正法》,书中凡十一处提到七洲洋。其中有些条文内容基本上与《顺风相送》相同,不赘叙。特别值得提到的是另有一条自宁登洋(即广州伶仃洋)往高州的航线,一条自大担(即金门大担岛)往交趾(指越南北部红河三角洲)的航线,一条自宁波往东京(指越南河内)的航线,这三者都经过七洲洋。试问七洲洋若指西沙群岛洋面,这三条航线怎么可能会绕道经过这个洋面?当然只能是指七洲列岛附近才能解释得通。

又如《泉州府志》、《同安县志》中关于十八世纪初广东水师副将吴升巡视琼州府海域的记载都说是“自琼崖历铜鼓,经七洲洋,四更沙,周遭三千里”。铜鼓山、七洲洋在海南岛东侧,四更沙在海南岛西昌化县境,这条巡视路线显然是从琼州府治附近出发顺时针方向,自北而南,自东而西,又自南而北,自西而东,绕岛一周,与三千里之数基本符合。若说是南下巡视到了西沙群岛,再折而西北绕经四更沙东返琼州,那就不止三千里了。何况这条记载的目的是在宣扬吴升不畏艰险,躬自巡视,若果真到了西沙群岛海面,岂有不提远处的石塘或长沙,只提近处的铜鼓山、四更沙之理?

又如记载十八世纪后期航海经历的谢清高《海录》有云:“自万山始,既出口,西南行过七洲洋,有七洲浮海面故名,又行经陵水,……”这个七洲洋也很清楚,指的是陵水以北七洲列岛附近海面。

舆图中如嘉庆二十二年的《大清一统天下全图》(明清档案馆藏),也把七洲洋注在海南岛以东万里长沙以北。直到宣统元年的《广东舆地全图》,七洲洋也注在七洲之南、铜鼓嘴之北。

广义的七洲洋始见于十八世纪初陈伦炯的《海国闻见录》。此书在“南洋记”一节中,说七洲洋在“大洲洋而外”,又说自北而南,过了“琼之大洲头”才过七洲洋,可见它所指的七洲洋,已确从明以前的旧义指大洲头以北,改为指大洲头以南。但是不是指的就是西沙群岛的海面呢?也不是。同书在“南澳气”一节中又说万里长沙(西沙、中沙二群岛)之南为七洲洋,更南为千里石塘(南沙群岛);在“昆仑”一节中又说七洲洋南境直抵大小昆仑山。可见此书所谓七洲洋范围极广,北起海南岛东南隅大洲头,南抵越南东南北纬八度多韵昆仑山,都包括在内。这个“七洲洋”是包括西沙群岛海面在内的,但并不专指西沙群岛海面。

这种广义的用法,又见于道光王寅刻本《海录》卷首的地图中,七洲洋三字拉长注于海南岛与昆仑山之间,长沙、石塘皆在其东。这幅图为一般丛书本《海录》所无,疑非《海录》所原有,而系道光壬寅刻本刻书者录自他书,故七洲洋的含义与《海录》书中用法不同。

又见于十九世纪中叶徐继畲《瀛寰志略》的“南洋滨海各国图”和“南洋各岛图”中,七洲洋三字注于琼州、昆仑之间,长沙、石塘之西南。又见于十九世纪七十年代的郭嵩焘《使西纪程》,其中有云:“……在赤道北一十三度,过瓦蕾拉山,安南东南境也,海名七洲洋。”在北纬十三度瓦列剌岬以外的海面还叫七洲洋,可见这个七洲洋是伸展到西沙群岛以南的洋面的,与《海国闻见录》相同。

如上所述,则七洲洋的广狭二义,在有清一代都是长期通用的。

总之,不论是明以前的七洲洋旧义也好,清代的七洲洋广狭二义也好,七洲洋都不指或不专指西沙群岛洋面,更不等于就是西沙群岛。西沙群岛在旧籍中只作石塘、长沙或万里、千里石塘长沙等,从来没有被称为七洲;西沙群岛海面的专称只有见于《东西洋考》的石塘海,从没有被称为七洲洋。

(原载《中国史研究动态》第六期,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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